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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初霁少年事（2）

二、黑糖奶茶

今天到家有些晚了，但流川还仍未回来。我迅速地给三郎喂食、铲屎，又在等面煮开的空荡用逗猫棒同他玩了一会。我只把厨房的灯开着，阳台外飘来的微弱光线，把客厅切割成一些意味不明的明明暗暗的方块。三郎奋力同我周旋了一阵，然后便懒洋洋地回到窝里，因为室内光线暗淡的缘故，他惬意地揣着手眯着双眼。这给我的感觉颇像流川。

钥匙转动的声音，然后客厅的灯被啪得打开。流川在玄关处换鞋，然后走了进来。

“怎么没开灯？“ 他穿着一丝不苟，把一个便利袋放在餐桌上。

我正端着面从厨房走出来，“吃了吗？” 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

他点点头，然后便拉开椅子坐下，坐定后这才伸手解开了最上面一粒衬衫纽扣。他伸手去打开那个便利袋，像三郎扒拉他的玩具一样，从里面掏出一杯黑糖奶茶来，又窸窸窣窣地拆吸管，插定吸管。最后又用手贴了贴杯壁，“还是温的。”

“thank you.“ 我拿过奶茶咕嘟咕嘟喝起来。初秋的夜晚，气息既干燥又甜蜜，虽然凉意渐露，也因为温热的饮料而显得柔和了起来。跟流川结婚，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。他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，诚然。但他也记得住许多事，足够过完好多个秋天。

“你要不要喝？“ 流川不喜欢甜食，他没搭理我，只把我吃剩的面挪到自己面前，埋着他蓬松的脑袋呼啦呼啦吃掉了。我默默吸着奶茶，看着他，忽然说，“今晚来zuo/爱吧。” 他吃面的动作顿了顿，接着继续吃，继续吃，继续吃，接着咬着面含糊不清地说，“哦。”

噗。

流川今晚意外的专注和持久，我汗津津地同他斡旋了好久，像几个小时前三郎同我和逗猫棒角逐一样，一时兴起，但是很快有点意兴阑珊。我在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。流川趴在我身上发出一长串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后，我便迫不及待把他推开，又带着安慰地侧过去抱住他。他没说什么，仍在均匀自己的气息。

“我今天在戒烟小组活动时，碰到了一个与你相熟的人。“ 我开口道。房间里漆黑一片，我看不清流川的脸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，是和脸庞相称的既冷峻又清澈的声音。我感受到他身上微微的汗，把头埋在他颈窝里，却闻不出什么气息。非要说流川身上有什么味道，大概是雪的味道吧。而雪是什么味道，我又难以描述。

他依旧没出声。“那个人，” 我便继续道，“大概同你差不多高，头发尖尖的，看起来挺有桃花的样子。” 后半句的说法大概不恰当，但对方却给我这样的感觉。

黑暗中听到他淡淡“切“了一声，“那家伙。”

“那家伙？“ 他此时已经下床，扭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穿上睡裤，我趴在床沿望着他精壮的后背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流川的腰窝，“是怎样的家伙？”

“是个混蛋。“ 流川式的总结。

关于流川的过去，我知之甚少。而他的生活也是简简单单，篮球，吃饭，睡觉，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这些占据去。我同流川的社交圈无甚交集，如果他真实地拥有一个社交圈的话。我们的生活里只有我、他以及三郎。这是我喜欢的生活，这也是流川喜欢的生活，我想。

我们的相遇也没什么情趣。在朋友的婚礼上。因为是西式的冷餐宴，远远看起来就是一个乱哄哄的集市，尽兴者如鱼得水地穿梭在人群里，把杯换盏。不自在比如我，只好缩在门廊下面打手机游戏。是一款地铁通勤时很流行的游戏，三个相同的动物图案拼在一起便可以消除。

“很吵。“ 三个相同的动物图案消除时还会发出兴奋的爆炸声。在我数次得手后，有个声音颇为幽怨地响起来。流川当时正躺在我身后的门边睡觉，应该是这样没错。我扒着门框朝里看去，他正揉着脑袋睡眼惺忪地做起来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白痴一样的神情。

竟然在别人的婚礼上睡觉，实在是不可饶恕。“你也玩了那个吵死人的游戏。” 流川斜着他逐渐恢复神志的三白眼，伸手指了指我的手机。

婚礼没多久后，我们又约着见了几次。一起吃烤肉啊，买球鞋啊，或者打电玩啊。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约会。有一天我问他是否愿意去看最近正在重映的一部电影，他表示嗯。那是伯格曼的《婚姻生活》，近三个小时的瑞典电影对流川来说不成问题，他睡得有滋有味。电影结束之后，记忆中也是这样略带凉意且干燥的秋夜，我们信步走在大街上，彼此都没说什么话。当时我们是否算是恋人，我的印象已颇为模糊。这大概也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对我而言更为特殊。

走到拐角处时，流川突然发问，“喜欢这电影哪里？”

“唔...“ 我踌躇着，在思索怎么回答。因为电影带来的是颇为消极的情绪，我显得兴致不高，并伸手裹紧了外套。

接着我感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包围了。流川的手掌温热，指尖却有些凉意。像这凉秋里还有余热的黑糖奶茶。“日本人有日本人的婚姻。” 他那双三白眼还是跟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睡眼惺忪，并借着身高优势迅速地瞥了我一眼。

说这话时那张扑克脸上竟显出笨拙的表情，我噗嗤笑了。“原来你没有睡够整部电影啊。” 便也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。